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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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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根

“卉滿啊, 謝桉副總找你。”

胖主管的聲音帶了點別調,他知道卉滿跟謝桉關系匪淺。

而公司所有人都知道謝桉已經有了未婚妻,不久前才跟晏家千金定下的, 門當戶對。

他有點愁地看著這小姑娘,她做事從來都是作風不正,簡直無從批判了。

大樓高層,卉滿的腳步聲已經傳來了, 謝桉深吸一口氣,磨了磨手指。

跟她說話就像撫摸刺猬的背脊,不,更像是豪豬,因為刺猬紮人前提是你惹到它了,而豪豬背上的刺很有可能無理由地齊齊紮來。

“我來了。”她在外面喊,覺得這樣比敲門直觀。

“請進。”

謝觀讓秘書給她取點愛吃的冰激淩來,秘書都驚奇t了,就算是招待客戶都沒見過用冰激淩招待的。

但也不敢多問,心裏嘀咕著出門去買了。

冰激淩很快拿來了, 謝桉把她最愛吃的幾個口味,齊刷刷擺放在桌子上, 卉滿吐了一口氣, 只是看著,就是不吃, 把小勺子咬在嘴邊瞅他,一副異常難搞的模樣。

“你還記得年會那天晚上的事嗎?”他坐在辦公桌前, 用疑問句引導審問她, 語調斯文優雅。

卉滿恍然失神,他越來越像謝觀了。

“什麽事?”

“你喝醉了, 我送你回家。”

“不太清楚了。”卉滿老實道,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醒來就躺在謝觀懷裏,明明是謝桉送她回去的。

謝桉忽然有些放松地笑笑,笑的有點苦,兩個人的事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了。

他手裏拿著賬表,同時不忘跟她抱怨:“我抱著你找不到你住的那棟樓,當時特別辛苦。”

“我很沈嗎?”

“我手要廢了。”

“那你是挺廢的。”卉滿心想以前謝觀抱她的時候從來不喊累。

謝桉臉黑了,從來沒見過這樣無恥的女人,他幫她的忙,結果反倒被她一頓中傷。

“我說你啊,你不謝謝我嗎?”

“不謝,因為你壞。”卉滿翻了翻眼睛,哼了下,她臉上的情緒一直很好懂。

謝桉磨著牙根,戴著精致的微笑冠冕,盯著她,無比嫉妒她的真實。

這種讓他蒙受挫敗的真實感是他畢生無法泯滅的,好像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是個假人。

她自私起來,不仁而單純,雖然不想承認,但他極度羨慕她這一點,跟他的壞有所不同,她看的永遠只有自己,她不在乎他身邊圍繞的一切,連她的女兒都是作為她的一部分出現的。

謝桉深刻分析過她的成因,作為孤兒,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,眼中始終有那份漂泊流浪感,因為無處可歸,所以不會被格格不入的世界帶偏。

他回回神,用手指彈了彈賬表:“要對你的賬表做審核了。”

“給我看看,我能拿多少錢?”

謝桉敲著電腦:“還沒算好。”

卉滿貓腰來到他辦公桌後,看他的屏幕,一股旋風般的青綠氣味撲來,他不由脊背僵直,下意識用紅艷舌尖掃了下唇。

卉滿已經估出數字來了,她喊了出來,謝觀心一緊,手上動作也加速了,十幾秒後算出個更為精確的數字,跟卉滿估的大差不差。

她笑的很可愛,像個狼崽子。

謝桉捏了把汗,剛剛的急促感並沒有散去,她搞起心態來隨時不費吹灰。

“你心算又快了?”

“這不是心算,就是直覺嘛,看到那些數就自動跳出來了。”

謝桉內心不悅,她的回答冷不丁刺了他一下,尤其是已經處在他這個位置上。

這樣在她面前,他感受不到絲毫身居高位的快感,她對他的碾軋仍在滲透,這是她自帶的邊緣能力,慣性蟄人。

接下來謝桉需要確認一些稅務細節,卉滿坐在沙發上等待,她雙手交疊著冰激淩的小碗外殼,他以為她要吃了,可她捧著只是捂熱,捂化。

謝桉感覺到了一重粘膩。

“謝桉,我,其實……”她想把之前的一些想法說出來,就跟前幾天早晨對謝觀說的一樣,她曾經喜歡過他,這樣當面跟他說,對自己做個了結。

此刻她並沒有想到這樣做有什麽後果,就跟謝桉對她的評價一樣,她這種人是不會管別人死活的,她喜歡自己怎麽舒服怎麽來,想把話說出來,也就不考慮後果了。

謝桉的電話驟然響了,他遲疑了下,還是接了,盡管把音量調的很低,但卉滿還是聽到了那頭那頭的歡快女聲。

與那方的熱情侃侃而談不同,謝桉的回覆一直很簡潔而克制。

“好,晚上見吧。”說完這句話後,他掛斷了電話,應付晏煙這樣精明的女人是件很費力的事,稍有不慎就被牽著鼻子走。

“是誰?”

“我未婚妻。”他對她回答道,又問,“你剛剛想對我說什麽?”

卉滿搖搖頭:“沒什麽。”

“我其實不喜歡她。”他不知道為什麽,對她說了這樣的話。

“她是你未婚妻。”

“未婚妻的身份不代表喜歡。”他頓了頓,給她解釋道,“我們這種家族聯姻,只是權力和財產的結盟,她的家族,我的家族,只要不出錯就好,人不重要。”

社會學家早已一針見血地指出:富人的世界裏,無論婚姻、家庭、子嗣、姓氏,一切不外乎都是為了財產的繼承。

這樣的規則,跟年會一樣乏味但必需。

謝桉希望她能對自己的結論做出些反饋,對他的言論表達喜歡或厭惡,可她沒有。

她站起身,走到雪白的墻體前,這時候她走路又不響了,喉嚨裏的低語都能蓋過虛無縹緲的腳步聲。

“算完帳我先走了。”

“晚上一起吃飯嗎?”他站起身來。

“你要跟你未婚妻吃飯。”

他沒想到自己忘了,也沒想到她記得那樣清楚,他以為她不在乎。

“那改天……”

“平方根。”她的話把他打斷了。

“什麽?你在說我?”

“你把什麽都往身體裏藏,什麽數字都來者不拒,亂搭數字的平方根。”

謝桉定住,強壓著對她積蓄已久的怒火:“你這樣評價我?”

“我沒有評價你,你就是那樣的,奇怪的平方根,比質數還奇怪。”

“質數又是誰?”

她的眉眼間有股惆悵,搖搖頭:“都過去了。”

什麽過去了?

他甚至不知道她說的是自己還是別人,是平方根還是質數,為什麽她就是不好好說話呢。

“稍等,你別走——”

他在她背後伸出細長柔韌手臂時,她已經回頭了,她的反應總是太快。

他的手受驚,沒有向上落在肩頭,驟然降停在她腰上,像一片失了魂的雪花。

無法糾正,為時已晚。

卉滿註意到了他的手,節調軟綿綿地觸碰她的腰,她擡著尖臉,拿眼睛說她的疑惑,就像莫名其妙挨了老鼠咬的貓。

謝桉驚駭心涼,知道自己失去了積年教養下的得體,他逾矩了,看她的眼神無法掩飾,不是少年,是失態的男人。

他從沒料想過,跟她共處的一瞬間竟然可以這樣危機四伏,那一瞬太短,故意的漫不經心的,或者又是被什麽驅使的,他無法從那樣的剎那間剖析出什麽,什麽感覺?空的虛的還是滿的?一瞬間可以容納那麽多感覺麽?

瞬間的意義在於過後不存在,他回想的印證的那些都無法重現,那些事後的按圖索驥都不關於那一瞬。

他沈浸質疑,沒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向她傾斜靠近。

下意識比故意的更無解,因為他無法解釋自己的動機。

他將她抵在墻上,陰郁籠罩,眼瞼半垂,卉滿驚訝且疑惑,仰起頭時,他好像變得更高了,而且有些……成熟放浪,他也會用蠻力,也會用這樣充滿侵略性的眼神釘人,他不像謝桉,卻像謝束,像謝觀……

但她還是沒察覺到危險,有這樣一種人,她就是無法對他生出危機與敵意。

感官混雜著矛盾,但唯獨沒有恐怖。

此刻被這具修長身體壓制著,卉滿只是全然費解:“你也想把我藏到你的平方根裏面嗎?可你明明討厭我……啊,你是想揍我嗎?”

“我沒有討厭你。”他手抵住白色墻壁,撐在她身側凝視她,離的她這樣近,繃緊的手臂強悶著欲爆發的力量。

“你有。”

他喉頭滾動:“我……”

“你就是有。”

她生氣了,氣他的不承認,她輕輕戳了下他的手臂,戳不動,他的肌肉很硬很結實。

“我生氣了。”

“嗯,知道了。”

他如果使力箍的更緊,她會動不了,只要他不松開她,他想對她做什麽就做什麽,他們力量懸殊。

但她就是不怕他,有什麽辦法。

謝桉眸光沈下來,看著她,眼裏藏著更深的情緒,無聲無息卸了力。

卉滿用一根手指撥開他的手臂,徑自轉身出了辦公室。

謝桉頹廢地用手捂住臉,喘息急促,擋住臉上鮮明的白與紅。

他停止大腦溫習剛才的畫面與沖蕩,可他阻攔不了,能做的只是把手遮的更深,深到近乎陰暗與失明。

·

·

三號助理在外面等候多時,終於看到了她從謝桉辦公室出來,他走過來跟她打招呼,同時視線輕掃她的身體,沒有什麽可疑跡象,略微放下心來。

“有什麽事嗎?”

“卉滿,關於你跟老板女兒的撫養權問題,可能t要有新的變故了,老板讓我事先通知你,法院的傳票過幾天就到。”

“孩子不滿兩歲是一定會判給母親的。”卉滿對這點胸有成竹。

“萬事沒有絕對,也有一些特殊情況。”

“反正我這裏沒有特殊情況。”

“這期間你可以盡快找律師。”

“不需要。”鐵板釘釘的事,卉滿覺得找再多律師也沒用,而且還白費錢。

“好吧。”

三號助理欠身離開,輕微嘆口氣。

老板的占有欲暴強,他們作為貼身之人從來是知曉的。

他想起年會上的失常。

年會上,第一晚的熱鬧終結時,謝觀低頭看向自己幹凈的鞋面,問起助理。

“今年沒有舞會麽?”

一號助理回道:“有的,不過是在零點之後。”

他對三個助理吩咐了些事情,寥寥幾句,霸道縝密,行事滴水不漏。

接下來助理們都看到,老板將肩膀打開,背影筆直地離開了這裏。

三號助理心細如發,下意識認為,可能是有那麽一個不確定的時刻,老板想到了某個人。

那個人刺激老板年會休假都沒結束,回來後就急於委托律師。

“找律師訴訟孩子撫養權,跟她通知下。”

謝觀風輕雲淡的,眉眼卻是生冷的,十幾年裏,料理集團事宜時總是這般姿態,奪權的姿態。

助理回頭看了眼卉滿,她眼神放空,腦子裏又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。

她總覺得自己終生不同那個男人有關,那個男人便讓她知道,這樣的想法是個錯誤。

一場博弈又要開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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